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冲巷子的房子能住吗(瞎子街,有一个看手相的人)(房子冲巷子风水)

西门老街,不想被遗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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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里烧香拜佛真的能改变命运吗瞎子街,有一个看手相的人饭不等人,人不等饭什么意思

家里烧香拜佛真的不能改变命运。潮汕人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烧香拜祭神明的习惯,每年都要在拜神活动中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,但是从来就没有谁因此而改变过命运。更多人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地过着。

深圳沙井老街 小巷子四通八达,底层租房首选,这也留下许多故事

虔诚的潮汕人,在很多人眼中都有些迷信的色彩,每个月都要各种各样的神明要拜,农历初一十五必须在家里拜“天公”、“灶神”、“土地爷”,还要给这些神明过生日,过“老爷生”。就连口头禅也是“老爷(神明)保佑”……

但是真正能够靠着那一句“老爷保佑”就改变命运的人,很少很少。

有时候,潮汕人会觉得自己家里不够大,还专门弄了神前来烧香拜佛。

如果烧香拜佛真的能够改变命运的话,那么潮汕人的命运应该都已经被改变了。在全国范围内,我觉得就烧香拜佛这方面的虔诚程度来讲,潮汕人是无与伦比的。每一年外地来到潮汕,看到潮汕人的神明祭祀活动,都会觉得长了见识……

可是,我家烧香拜佛几十年,从来没有改变“贫穷”的命运。

然而,潮汕人也知道,烧香拜佛,并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,我们所求的,不过是内心的寄托,以及对传统习俗的传承,这是一种文化传统。我们在这样的仪式之中,传承着一种精神上的信仰与敬畏心理。让自己恪守“举头三尺有神明”,做事做人要“仰不愧天,俯不愧人,内不愧心”……

如果说,这种信仰,这种敬畏心,能够带来什么,我想,它可能就是真正蕴含着改变命运的力量吧。

要知道我们做人做事,都必须有品格,而要做到不愧天不愧人不愧人,就要求我们在日常生活、社会交往、为人处事的过程中,恪守我们的准则,按照这些标准,去要求自己,让自己在行为、言论、思维上,都对天地人保持一份敬畏,做好自己的本份,为非作歹的事情不做。

这样兢兢业业的人,不管在什么环境中,都能够淡然处之,也因为他们的良好品行,更容易被外界所接受认可,自然也就更容易改变自己的命运了。

就连潮汕人之中,也流传着“观音拜自己”的传说,观音菩萨在遇到问题的时候,他也需要求神拜佛,但是他求的不是别人,正是他自己。这样的传说,早已经说明了,我们祭拜神明,是因为我们尊敬那些在大自然面前庇佑我们的神秘力量,但是我们也明白,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的,也就只有自己了。

所以,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,不是从烧香拜佛开始,而是应该先净化自己的心,让它踏实下来,好好做事。正如潮汕人还有的一句俗话“自助者天助”,你自己都不努力,谁也帮不了你,当你努力了,全世界都会来帮你。

当地有一条耳熟能详的街,叫瞎子街。据说,多年前有许多算命的盲人扎根于此,因此得名。

最早,瞎子街只是一条坑坑洼洼,高低不平的巷子而已。巷子两边是零零稀稀、参差不齐的杂货铺子,有刮胡子理发的,有修钢筋锅换底的,有裁缝店做衣裳的,有卖香烟油盐酱醋什么的小卖部……

最具特色的,有一窝陀上了年岁的盲人成群结伴,一字儿排开,坐在可折叠伸缩的小椅子上,肩上斜跶着粗糙的、手工拼接成的布袋子,紧挨着是不离不弃的引路的细竹棍子,手里捧个抽签的筒子,不停地摇晃着,发出清脆的声响,以此招徕算命抽签的过客。

那时候无聊,我也曾找他们抽过签算过命,只当是好玩而已。

记忆深刻的是,瞎子街里有一个看手相的男人,他的眼睛并不瞎。

他常年坐在轮椅上,看上去身体魁梧的很,黝黑的头发一股脑儿光溜溜梳在脑后,满脸的络腮胡子垂下来,长度可以用手去撸。

无论晴天阴天,他的鼻梁上始终都架着一个硕大的墨镜,遮住大半个面部表情,很容易让人想起影视镜头里那些恐怖神秘的角色。

他的腿上,经常性搁置着一本厚厚的发黄的书,应该是专业方面的《易经》之类的吧,也算是活学活用,现学现卖了。

每当有人从他身边经过,他就会叫唤:“哎,来来,来看手相来。”

被叫唤的人迟疑着,脚步慢了下来,于是,他开始搭讪起来。

他总是习惯从眼镜上方瞟人,看得人心里发毛,一副夸张的墨镜,让人看不清眼珠里的黑与白。

出鬼,他的生意也是极好,轮椅旁边总是围着一圈看手相的人,男的女的老的少的,而且好看的女人也不少。

后来我听说,他是装的,故意装成一个瘫痪,把看相女人的手一边趁机握着捏着,一边反复摸来摸去,占占女人的便宜。

我靠!人生如戏,全靠演技!这人也太会演了吧?

因此这多年,我打心眼里对他视而不见。

如今,瞎子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成为了当地寸土寸金最繁华的地段。一个个装修雅致的店面,门口已经没有盲人们落脚的地儿了。

我想,以前的那些盲人们,也许有的年事已高,早已不便出门营生了;有的,或许已经离开这个人间了吧。

偶尔,还可以看到一两个盲人在此坚强蹲守,只是生意冷清的可怜,完全没有了早些年的壮观景象与规模。

瞎子街,已经名不符其实了。

再说,现在的盲人都与时俱进,一个个都去开按摩店理疗店去了,比那早期的抽签算命不知进化了多少倍,经济收入也不知高出多少倍了。

春夏秋冬,热闹的瞎子街口,依然是熙熙攘攘,摩肩接踵的人流。

那个坐轮椅的看手相的男人,依然出没在瞎子街周边地段。只是人们的脚步,大都匆匆从他轮椅旁边绕过,他也好像懒得热衷再去招呼生意了。

前些天,偶然路过瞎子街。

蓦然发现,那个看手相的人怎么一下子就老的不成样子呢?

他曾经魁梧的身体不见了,头发花白凌乱着,胡子也稀疏了,瘦削的空空的裤管耷拉在嘎吱作响的轮椅上,大冷天的,露出了一截脚踝在外面。

呜呜。

如果说他是装的,而且一装就是几十年,那中国电影界的金鹰百花奖都应该非他莫属了吧。

看来,是我错怪他了,我为自己的成见抱愧了。

有些人,为了生存,为了讨生活,不得不跟“命”去抗争,这种人,我打心底里是尊重的。

就想,怎么现在人们都不看手相了呢?

如果谁有兴趣,照顾照顾他的生意也好啊,说不定哪天,他就不在瞎子街了哩……

西安藏龙卧虎,出能人出美人出官人出异人出猛人出浑人出贼人,还特别出闲人。闲人这东西,就像电线杆上的小广告,就像雨后的狗尿苔,就像青春期的痤疮,一个个悄无声息地就冒出来了。西安二字你连读一下,那就是一个闲字呀。西安不出闲人才怪哩。

我认识一个闲人,名字灿烂辉煌,叫金耀阳。但是知道的人不多,倒是外号响亮,江湖人称叫金大闲,简称大金或大闲。我们同岁,他还小我几个月。但是金大闲毕竟混社会日久,所以看上去比我老相许多。

闲人的闲,不是清闲的闲。清闲是和富贵连在一起的。富贵清闲,人间至难。没有钱,拿啥闲?所以闲人的闲,非但不清,反而浊得很,见土见尘,混混沌沌的。闲人的闲,乃是从无用而起的。无用之人才闲呢。无才明主弃,多病故人疏嘛。但是闲人其实一点都不闲,比国务院总理都忙,简直都三头六臂了。家事国事天下事,啥事他都懂,啥事都能弄,啥事都有他哩。办证、捉奸、算命、搞指标、换外汇、销罚单、排队挂号、无痛人流、公司上市……既成事又败事。事成了居功甚伟,事败了,败了就败了,你寻他就寻不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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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大闲天生做闲人的好材料。大学没考上,读自考混文凭,又门门考不过。找事做,也做不来,重活嫌重,脏活嫌脏,想去做小白脸少奋斗二十年偏偏脸又不白。金大闲脸黑,马瘦毛长,皮带在胯上虚挂着,可就是有本事让它掉不下去。走路顺着墙根走,眼睛要么往上看,要么往下看,翻着白眼就是不看人间,往上看能识阴晴,往下看容易捡钱。嘴里不叼牙签就叼着烟,一口接一口,抽到烟屁股,烫手,猛吸一口,烟头一弹,一道弧线闪过。那口烟深深咽进肺里,沁透了,再缓缓吐出来,再无来由地来一句:仄!

平平仄仄平平仄的仄,陕西话里发贼的音,做动词,意同操。这是金大闲的口头禅,金大闲仄天仄地仄万物。一切喜怒哀乐皆由这个仄来表达。

说相声,四门功课,说学逗唱。做闲人,也有四样本事。

一是能扎势。笨狗扎个狼狗势。人倒势不倒,袜子烂了鞋要好。扎势那是过去的老话,现在则叫装逼。

二是能说嘴。满嘴跑火车,全凭他来说。东山一句,南山一句,北山还要插一句,不把你说晕不罢休。

三是能混嘴。兜里没有钱,照样吃四方。见谁贴谁,贴谁吃谁,吃得理直气壮的,吃你是看得起你哩。

四是能喝酒。夜市摊子要几捆啤酒,边吃边喝边吹牛,膀胱撑涨了去街边树后头放个水,回来接着喝。

金大闲四门功课都很扎实,尤其以说嘴见长。用陕西话说就是,这人嘴能翻得很。别人翻是狗熊翻跟斗,他翻是体操运动员的托马斯回旋加前后翻腾十周半,那是特别能翻。聊人生,聊哲学,聊家常,聊财经,聊鬼神,聊八卦……金大闲最擅长聊文学。聊起《平凡的世界》,比路遥分析地透彻。聊起汪国真,现场可以朗诵“我不去想,是否能够成功。既然选择了远方,便只顾风雨兼程”……

能聊文学自然是爱文学的。金大闲搞文学,也搞文学女青年,前前后后睡了好几个女诗人。不过,据金大闲说,女诗人都丑且不自知,又干瘪又无趣。不过,和女诗人在一起,他的收获是学会了写诗。简单很,分行,分行,再分行。

■《有话好好说》剧照

金大闲的文学之路充满了坎坷,频频投稿就没中过一次,买彩票好歹还能中五块钱哩。和他好过的女诗人给了他启发。他干脆自己联系印刷厂,印诗集。为了印那本诗集能够早日面世,他开口向家人索要一万块钱的印刷费。那是二〇〇二年,一万元是多么金贵呀。远在蒲城当农民的老父亲凑不够,只能豁出老脸向三个女婿强行摊派,才把钱凑齐。拿到钱的那一刻,金大闲的心都在颤抖:啊,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的老父亲呀,为中国文学事业做出巨大牺牲了。

凭着这部诗集,金大闲也诗人自居了,频繁高调亮相一些文学类的活动,出够了风头。某次,居然和陕西作协主席贾平凹握手了,有照片为证。

然而,搞了几年文学,金大闲越搞越穷,越搞越瘦。有一次民警查暂住证,把他当抽大烟的带回派出所审了一回。金大闲从此心里发了毛,照了照镜子,就不敢胡搞了,开始吃鱼油,吃维生素片,也准备认真面对自己的人生了。

那段时间,金大闲认识一个老哥,开书法培训班,家里有余粮。他就兢兢业业地在老哥那里蹭饭。金大闲人瘦,饭量不小,顿顿还要喝啤酒。蹭久了老哥背不住了,问他有手有脚的,咋不寻个工作呢。他说寻呢,就是寻不下。

老哥想了想,问他会书法不。他说会。

老哥问硬笔还是软笔。他就笑嘻嘻地说:仄,能软能硬。

老哥扑哧一声笑了,就让他去培训班教书法。

金大闲临时抱佛脚,地摊上买了一本二手的“庞中华钢笔字帖”,熬夜描了一晚上就去当老师,哄娃耍去了。

教书育人了两个月,老哥不好好给他发工资。他维权讨薪。老哥给他算账:某月某日请他吃熏肉大饼一次,某月某日给他交话费若干元,某月某日请他喝冰峰汽水一瓶……账一笔一笔清清楚楚记着呢。

仄,金大闲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不地道的人,气恼不过,和老哥吵一架,分道扬镳,然后投入另外一个老哥的怀抱。

这个新老哥原来也在那个书法培训班代课,教毛笔字的。新老哥后来翅膀硬了,就辞职单干。

新老哥确实有两把刷子,有临摹各路名家字迹的过硬本事。吴三大的字贵,炒得热。他照猫画虎,签上吴三大的名字,盖上吴三大的印章,没人看得出是假的,还便宜,最起码少个零。金大闲就当掮客给他拉生意,提成。新老哥吃肉,金大闲喝汤。

金大闲那段时间没事在书院门的字画装裱店门口转悠,见有人来装裱字画,就上去套近乎,卖嘴,把对方喷晕,然后压低声音:和你有缘,一般人我不告诉他。我手头有吴三大的几幅字哩,白菜价,送人自藏都很合适,看你有兴趣没?

■图源网络

对方如果不应声,他就拿出杀手锏。从口袋摸出一张照片来。那是他和贾平凹握手的合影,塑封了,护身符一般随身带着呢。那时候,贾平凹的字也火起来了,不比吴三大等人的价码低。

金大闲:贾平凹要不要?我是他亲亲的外甥,给我舅拜年的时候偷下的,便宜哩。

对方:真的假的?

金大闲就说:假作真时真亦假。

两人配合了一阵子。不想新老哥后来混进书协这个圈子了,穿个唐装,戴个眼镜,有头有脸了,而胆子就小了,不敢再吃吴三大。金大闲也随之无事可做。

最艰难的时候金大闲口袋里只一块钱,去朋友家蹭饭。明明在家,他那朋友两口子大气不敢出,静默如龟,装不在家。金大闲一发狠,就用牙签塞进锁眼了。

为混肚子,金大闲当过几天抽奖的托儿。一天五十,管一顿羊肉泡馍。

卖老年保健品的拉了一车老头老太太去听课,管饭。他为了吃这口不要钱的饭,硬要往车上挤。人家不让上,他就当“滚刀肉”,硬是把这口饭给吃了。

还摆过摊,春节期间卖过鞭炮。挣钱是挣钱,就是那几天出摊太冷了,冻得流清鼻涕,嘴里哆哆嗦嗦全是:仄仄仄。

关中方言把闲发寒的音,所以闲人就成了寒人。闲人一寒,难免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。金大闲那几年把人情冷暖的冷字吃得透透地,人是闲了,心是寒了,就越发地放荡不羁,不成样子了。

要说我是咋认识金大闲的。当年我在报社当记者。有天金大闲喜滋滋地跑到我们报社,要找记者采访他。原来,他异想天开,在城中村租了个门面,搞了一个所谓的“聊吧”。说白了就是收费聊天。客人来倾诉,他同情一下,安慰一下,劝导一下,然后客人就舒服啦,他就挣钱啦,皆大欢喜。这是一个美好而天真的商业童话。

我这个人好看相,一看他那吊儿郎当的贼式子,站没站相,坐没坐相,抠鼻子眨眼,没品地很。我就心想:这就是个扶不上墙的闲人烂娃嘛,咋抢起心理咨询师的饭碗了,不会是疯了吧。谁要是心甘情愿地掏上钱去寻他聊天,那也是醉瞎了。

然而我却有了兴趣,答应跟他去他的店里去看看。

坐公交车,上车刷卡,我刷了自己的,要替他刷。他制止了,亮出了他的残疾证。免票。

那一刻我就想,稿子其实能写,身残志坚算是一个点嘛。不过后来知道了,残疾证是他办的假证。

到地方了,破破烂烂一间房,墙都没粉刷,有几个旧沙发,还不是一套,应该是二手家具市场淘来的。

坐定后,金大闲烟一点,吞云吐雾间开始翻嘴,说他的宏图大业,说他的前世今生,说他的心路历程,说他的文学之旅,一口气讲了几个钟头,说得天昏地暗,日月无光。

这段时间一直没有顾客上门,我无法领教他的业务是如何开展的。倒是隔壁的包子铺人来人往,生意不错。

我问他接过单没有。金大闲提高嗓门:仄,多了去了。昨天有个女大学生,失恋了,哭着来,笑着走的,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……

我信个鬼。

■《装台》剧照

到饭点了,我看他没有刹车的意思,就说请他吃饭。他马上说巷子里有家平价川菜好得很,尖椒肥肠和回锅肉不吃是遗憾。

然后就去吃尖椒肥肠和回锅肉,又点了几个凉菜,因为他要喝啤酒。

有个小细节:老板问我是否请客。到我肯定的回答后,老板才开始上菜上啤酒。

喝高了,我开始说真话,说了他的聊吧开不成,劝他早点刹车,及时止损。还给他做了分析,一二三四五,好几条哩。

金大闲也不恼,也不争辩,只顾咕嘟嘟灌啤酒,只顾说他的五马长枪,我说的一句也没听进去。后来我就不说了,听他谝。不然我咋知道他出过诗集,咋知道他进过派出所,咋知道他卖过鞭炮……

稿子我还是写了。见报后,金大闲又跑到我们单位来了。反正有残疾证,坐公交车不要钱。

金大闲一来就在楼道喊我杨主编,我吓坏了,我哪里是主编了,一个小喽啰罢了,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在外面招摇撞骗。

一把把他拉进我的办公室,让他悄悄地。他说我稿子写得好极了。然后又开始吹牛,说他和贾平凹老师很熟,要把我这个笔杆子介绍给贾平凹。

我说:哈哈哈,我知道,贾平凹是你舅。

他明白我是说他推销假字画那段历史,笑了,说:仄,一点销售手段而已。虽然不是我舅,那也和亲舅也差不多了。经常人前人后夸我哩,说我以后要出大名哩。可惜人各有志,仄,我封笔了。

我感叹道:中国文学的损失。

此后金大闲没事就来我们报社找我聊天,我忙忙的,哪里有时间敷衍他。他后来再来,也不找我了,则是去副刊部办公室赖着不走,那一办公室的人都忙忙的,他没眼色,说些有盐无盐的淡话,也没有人搭理他,他还在人家办公室里抽烟。副刊部的主任安宏很恼火,说金大闲是我招来的,要问我的罪哩。

我跟安宏说:那是踅摸着想在副刊上发稿子哩,你好歹给发一篇吧,不然真不好打发。

安宏想了想,说:要是尝到甜头了,来得更勤了咋办?

副刊上后来还是发了金大闲一首诗,豆角一行,茄子一行地,我也看不懂。

然而,金大闲突然消失了,不再来了。副刊部一下子清净了,以此为由头,还部门聚餐了一次,我作为特邀嘉宾出席了这次庆典。

有次,我路过沙井村,好奇心又起,想顺路看看金大闲的聊吧还在不在,不出我的意料,牌子摘了,摊子撤了,换成一家干洗店了。

以为金大闲这个人就此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。不想,过了一两年,某天晚上,我路过西影路,看见一个闲人带了三个女娃坐在马路边吃夜市,挂炉烤肉,喝的啤酒是金汉斯。那闲人不是金大闲是谁?金大闲也看见我了,喊我,招呼我去喝一杯。

我看他春风得意,就问他哪里发财。

金大闲端起酒杯,叹一声:仄,一言难尽啊。

■《装台》剧照

原来,聊吧做不下去。金大闲又突发奇想,干脆自己做个刊物,仄,也不用看人脸色了,想发多少自己的诗就发多少,有句广告词说得好,我的地盘我做主。

金大闲印过诗集,有印刷厂的门路。说干就干,在网上下了好多网文,什么《中国古代是白人的天下,孔子、曹操、李白都是》《民国第一电影皇后是如何被戴笠霸占的》《外星人移民地球,他们会选择哪种人类语言》……当然,少不了还有自己的诗,配上了个人简介和浮夸的艺术照,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那种,就印在封底,因为封底是彩页。

杂志名字叫《天下奇闻》。印好了拿到火车站,批发给那些卖矿泉水的流动摊贩。一本卖五块钱,而成本不过六毛钱。坐火车的进站前买矿泉水,看这杂志花花绿绿很是热闹,就顺手买一本,旅途解闷。多亏那时候的手机只是打电话的,所以他这个杂志卖得还挺好。

眼看金大闲就要发财了,他还想着大干呢。只是毕竟他搞得这个印刷品属于非法出版物,没几天就让打非办给盯上了,和公安联手开始收缴。金大闲慌了,怕进监狱。更糟糕的是,封底印着自己的头像,这就是就现成的通缉照啊。金大闲急匆匆,慌忙忙跑到洛阳避风头去了,他大姐夫是洛阳的。

洛阳混了大半年,烩面和胡辣汤这些汤汤水水的饭吃得够够的了,就想吃一碗咱陕西的干捞面。觉得风声不紧了,才悄悄回来。金大闲不使闲,一回来又上下折腾,寻到批发零售重点中学学位的路子了,还别说,真挣钱。还有副业,就是拍戏,“狼人虎剧”,西安电视台当时很火的一档方言剧。租个摄像机,随便找几个有鼻子有眼窝的就能拍,拍好了卖给电视台。那三个女娃就是他寻下的业余演员。那都是来自周边郊县的淳朴妹子,拿着烤肉签子冲着我笑,我看见了她们牙上的辣子片片。

说了几句,我要走,金大闲却拦住不让走,说他有事要外出十天半个月,想把拍戏的事托付给我,让我替他拍几部。说我有才华,不用就浪费了。说我稍微一努力就能超越张艺谋。

我被忽悠住了,拍了两部,过了回导演瘾。那是夏天,拍戏让我也把汗流美了。拍完后,我和金大闲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。

前年,街上偶遇金大闲了。人生何处不相逢啊。十多年不见了,居然彼此都能认得,这就不容易了。

都老了。我鬓有白发了,他胖了,大腹便便,不再是原来的瘦猴模样。闲人气质犹在,一见我,就拍着大腿,喊:仄,仄,仄,杨主编。

问他现在做啥,说是某某研究院的研究员。我说:不要装逼,好好说话。

金大闲哈哈一笑,这才老实交代了,说结婚了,娃都两个了,俩儿子,压力大啊,以后要给买房娶媳妇哩。好在金大闲娶了个能干老婆,临潼人,最早卖石榴就卖得好,后来做医药代理,一年能挣几十万,金大闲一看这光景,自己就放心歇下了,躺平了,彻彻底底成了闲人了。也是闲得蛋疼,也是怕老婆看不上他,金大闲又和几个闲人朋友搞了个研究院,除过研究不了火箭载人登太阳,其他啥都能研究,说到底就是忽悠。能忽悠几个钱就忽悠几个钱,就是不挣钱也能混几顿酒喝,喝酒吹牛的时候也有面子。

金大闲要请我喝酒,我说尿酸高,喝不成了。

金大闲叹息了一声,说他也是三高,不过酒还是喝的。又关切地问我:还熬夜写稿子不?还有那种生活?

我唬住了,问他是哪种生活。

金大闲急了,说:仄,快乐生活嘛。

作者|蟠桃叔|工艺美术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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